文章目錄:

什麼是洢蓮絲嗎

哪些人適合洢蓮絲微整型?

洢蓮絲豐頰相關案例分享

洢蓮絲豐額+豐頰案例分享

洢蓮絲額頭案例分享

洢蓮絲臉頰案例分享

洢蓮絲的作用原理

洢蓮絲相關須知

洢蓮絲注射的常見問題Q&A

 

你知道什麼是Ellanse洢蓮絲嗎?

「洢蓮絲Ellanse」,又可以被稱做依戀詩或易麗適,具備玻尿酸的特性,又有晶球隱形支架可以進行拉提,效果跟晶亮瓷一樣,主要讓臉型更加立體

外貌美學主要以M劑型的洢蓮絲為主,作用原理和施打方式皆相同

像洢蓮絲這樣的微整形美容是目前的趨勢,尤其對於不希望永久改變外貌的朋友來說

微整形美容流程時間短,修復期不長,隔天就可以工作,生活作息也不需要改變。

外貌美學微整形顧問團隊目前正式在臺中與臺北駐點,提供全方位的醫美服務

哪些人適合洢蓮絲微整型?

從來沒有整型經驗、想先試試看的人

小資經濟的的族群

考慮開刀風險、不想永久性改變容貌的人

不想忍受過長恢復期的人

追求自然效果的人

洢蓮絲是目前網紅界對自身美學管理常用的方式之一,可維持2年效果,也是我們團隊微整形項目主打的項目

尤其我們醫生的招牌技術,不紅不腫,我們的案例眾多,讓你安心~~

洢蓮絲豐頰相關案例分享

客戶評價-小倩:

技術好的醫師,效果就是不一樣,下午1小時的就讓我整個臉形大變身,我覺得顧問師的諮詢真的很重要

她可以給你很不錯的建議,只要跟她討論好,流程就會非常順利喔

 

洢蓮絲豐額+豐頰案例分享

客戶評價-Alice:

關注外貌美學一段時間了,最近才鼓起勇氣諮詢,顧問師很親切,我把照片傳給她的時候

她就可以明確指出問題,真的很有默契,我覺得一個多小時的時間,就可以感受到變化,現在到第10天

臉頰跟額頭一樣飽滿,開心灑花

 

洢蓮絲額頭案例分享

客戶評價-泱泱:

我只能說外貌美學救了我的額頭,之前的抬頭紋跟海波浪一樣,有夠好笑的,但是醫師出手就知道有沒有

好的技術會反映在效果上,非常滿意喔~感謝顧問跟醫師

 

洢蓮絲臉頰案例分享

客戶評價-小可:

有時我很不想正視我32歲的臉頰,感覺年紀越大,以前那種很有朝氣的樣子就回不去了

常拍照的我,都只能靠修圖把照片修的美美的,不過外貌美學團隊的技術就是讓我很滿意

現在近拍都不需要美肌了,這樣的效果很不錯啊!

 

洢蓮絲的作用原理

第一重:立即填補、立即改善

由於CMC凝膠載體有絕佳黏度及支撐性,當CMC注入至皮膚後,可在第一時間內有立即填補及改善皺紋的功效。

 

第二重:促進結締組織增生

CMC凝膠載體漸漸被吸收的同時,PCL微粒子會不斷刺激結締組織,讓新生的結締組織搭起支撐肌膚的彈性支架,取代原本CMC凝膠載體被人體分解後的空間,讓肌膚用天然的方式變得平順光滑。

 

第三重:持續性的作用效果讓肌膚維持長時間的豐潤彈性

當CMC凝膠載體及PCL微粒子皆被人體吸收解後,人體自身的結締組織可取代原本CMC凝膠載體及PCL微粒子的支撐空間,持續為肌膚塑造豐盈的緊緻感。

因此皺紋、凹陷、鬆弛乃為顯老之三種明顯特徵,愛美一族的你,就算不追求永遠的十八,也希望能比真實年齡看起來再小一點點,洢蓮絲就是一個最佳選擇!

洢蓮絲相關須知

1.6小時內避免接觸注射區域、臉部按摩、睡覺、頭部前傾及運動。

2.注射完24小時內不要做劇烈運動、搭飛機。

3.一週內避免泡溫泉、使用烤箱、蒸氣SPA或是極冷的地方。

4.當療程結束後7~10天,可進行修正治療來達到適當修正效果。

 

洢蓮絲注射的常見問題Q&A

Q1: 什麼人適合施打? 什麼部位適合施打?

A1:除了懷孕者,產後2個月內,有免疫疾病及重大 疾病者,

所有健康的人都適合施打。 除了眉間,眼窩,及嘴唇不能施打,其他部位皆適合施打。

Q2:施打過洢蓮絲的病人,施打的滿意度如何?

A2:通常回診時,客人常說膚質變好,變亮。施打過後填充效果佳,維持度也佳。

Q3:施打時須注意什麼事項?

A3:衛教很重要。洢蓮絲施打過後有些人易腫脹、異物感,

但是7-10天後癥狀就會消失,一定要先告知客人。

Q4:術後注意事項?

A4:施打後可立即塑型,約3~7天定型即不易再位移。

若腫脹可冰敷,其他注意事項與一般微整相同。

Q5:什麼樣的狀況適合使用洢蓮絲?

A5:

1.長期打玻尿酸來維持臉部澎潤的客人。

2.長期打晶亮瓷來維持臉部立體度的客人。

3.喜歡舒顏萃,但不喜歡按摩者。

4.想要玻尿酸加舒顏萃效果者。

外貌美學諮詢師顧問官網:https://www.topcoinfuture.com/

立即與外貌美學顧問團隊聯繫:http://line.me/ti/p/@858ecymb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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彰化Ellanse洢蓮絲貓抓紋效果,外貌美學全方位醫美服務

Ellansé洢蓮絲來自荷英共同研發的獨特的真皮填充劑,兩種主成CMC+PCL均屬醫療衛材等級,兩者共通的特性在於能完全被人體吸收,在醫療領域已使用逾20多年。Ellansé洢蓮絲擁有FDA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核的GRAS認證,在2009年通過歐盟認證,於2011年榮獲Frost & Sullivan歐洲技術創新年度大獎,並於在臺灣合法上市。臺中豐原洢蓮絲可以打淚溝嗎

臺中潭子洢蓮絲1ccm可以徹底代謝嗎的主要成份為70%之PBS-生物降解材料(carboxymethylcellulose, CMC)製成的凝膠體包覆著30%之聚己內酯(polycaprolactone, PCL)製成的25-50微米(µm)的完美微型晶球。微晶球將隨者注入的凝膠均勻地分佈在皮下組織內的3D空間裡,搭建一個幫助皮膚重新生長自體膠原蛋白的支架。平滑、正圓形的完美球體以類3D列印方式,進行皮膚組織再造工程, 晶球的平滑面輕柔地與組織接觸,微微的刺激組織生長出全新優質的膠原蛋白。注射後凝膠的黏稠度可立即修補,所以可以提供即時填充與皺紋修復,同時改善肌膚彈性。

PCL微晶球隨著時間被身體吸收彰化膠原蛋白針m可以徹底代謝嗎
自體再生的優質膠原蛋白漸漸填補原本晶球的空間臺中豐原Ellanse洢蓮絲額頭效果

Ellanse-S第13個月時所有微晶球被人體吸收後,原來微晶球的空間將被新生的自體膠原蛋白填充,以取代被吸收的凝膠體肌,所以可以達到長時間的持續性修復,使膚質展現比剛施打時更光滑亮麗。

ELLANSÉ® 洢蓮絲的作用原理臺中大里Ellanse洢蓮絲下巴塑形

注射進皮下組織時,CMC凝膠體提供即時性的填充效果。當CMC凝膠體逐漸被代謝吸收後,則由PCL微型晶球持續作用並刺激纖維細胞,以誘發自體膠原蛋白新生。PCL微型晶球也隨著時間逐漸代謝吸收,此時膠原蛋白新生程序也完成,並替代了原先的微型晶球。臺中豐原童顏針會增生嗎

朱自清:看花  生長在大江北岸一個城市里,那兒的園林本是著名的,但近來卻很少;似乎自幼就不曾聽見過“我們今天看花去”一類話,可見花事是不盛的。有些愛花的人,大都只是將花栽在盆里,一盆盆擱在架上;架子橫放在院子里。院子照例是小小的,只夠放下一個架子;架上至多擱二十多盆花罷了。有時院子里依墻筑起一座“花臺”,臺上種一株開花的樹;也有在院子里地上種的。但這只是普通的點綴,不算是愛花。  家里人似乎都不甚愛花;父親只在領我們上街時,偶然和我們到“花房”里去過一兩回。但我們住過一所房子,有一座小花園,是房東家的。那里有樹,有花架(大約是紫藤花架之類),但我當時還小,不知道那些花木的名字;只記得爬在墻上的是薔薇而已。園中還有一座太湖石堆成的洞門;現在想來,似乎也還好的。在那時由一個頑皮的少年仆人領了我去,卻只知道跑來跑去捉蝴蝶;有時掐下幾朵花,也只是隨意挼弄著,隨意丟棄了。至于領略花的趣味,那是以后的事:夏天的早晨,我們那地方有鄉下的姑娘在各處街巷,沿門叫著,“賣梔子花來。”梔子花不是什么高品,但我喜歡那白而暈黃的顏色和那肥肥的個兒,正和那些賣花的姑娘有著相似的韻味。梔子花的香,濃而不烈,清而不淡,也是我樂意的。我這樣便愛起花來了。也許有人會問,“你愛的不是花吧?”這個我自己其實也已不大弄得清楚,只好存而不論了。  在高小的一個春天,有人提議到城外F寺里吃桃子去,而且預備白吃;不讓吃就鬧一場,甚至打一架也不在乎。那時雖遠在五四運動以前,但我們那里的中學生卻常有打進戲園看白戲的事。中學生能白看戲,小學生為什么不能白吃桃子呢?我們都這樣想,便由那提議人糾合了十幾個同學,浩浩蕩蕩地向城外而去。到了F寺,氣勢不凡地呵叱著道人們(我們稱寺里的工人為道人),立刻領我們向桃園里去。道人們躊躇著說:“現在桃樹剛才開花呢。”但是誰信道人們的話?我們終于到了桃園里。大家都喪了氣,原來花是真開著呢!這時提議人P君便去折花。道人們是一直步步跟著的,立刻上前勸阻,而且用起手來。  但P君是我們中最不好惹的;“說時遲,那時快”,一眨眼,花在他的手里,道人已踉蹌在一旁了。那一園子的桃花,想來總該有些可看;我們卻誰也沒有想著去看。只嚷著,“沒有桃子,得沏茶喝!”道人們滿肚子委屈地引我們到“方丈”里,大家各喝一大杯茶。這才平了氣,談談笑笑地進城去。大概我那時還只懂得愛一朵朵的梔子花,對于開在樹上的桃花,是并不了然的;所以眼前的機會,便從眼前錯過了。以后漸漸念了些看花的詩,覺得看花頗有些意思。但到北平讀了幾年書,卻只到過崇效寺一次;而去得又嫌早些,那有名的一株綠牡丹還未開呢。北平看花的事很盛,看花的地方也很多;但那時熱鬧的似乎也只有一班詩人名士,其余還是不相干的。那正是新文學運動的起頭,我們這些少年,對于舊詩和那一班詩人名士,實在有些不敬;而看花的地方又都遠不可言,我是一個懶人,便干脆地斷了那條心了。  后來到杭州做事,遇見了Y君,他是新詩人兼舊詩人,看花的興致很好。我和他常到孤山去看梅花。孤山的梅花是古今有名的,但太少;又沒有臨水的,人也太多。  有一回坐在放鶴亭上喝茶,來了一個方面有須,穿著花緞馬褂的人,用湖南口音和人打招呼道,“梅花盛開嗒!”“盛”字說得特別重,使我吃了一驚;但我吃驚的也只是說在他嘴里“盛”這個聲音罷了,花的盛不盛,在我倒并沒有什么的。有一回,Y來說,靈峰寺有三百株梅花;寺在山里,去的人也少。我和Y,還有N君,從西湖邊雇船到岳墳,從岳墳入山。曲曲折折走了好一會,又上了許多石級,才到山上寺里。寺甚小,梅花便在大殿西邊園中。園也不大,東墻下有三間凈室,最宜喝茶看花;北邊有座小山,山上有亭,大約叫“望海亭”吧,望海是未必,但錢塘江與西湖是看得見的。梅樹確是不少,密密地低低地整列著。那時已是黃昏,寺里只我們三個游人;梅花并沒有開,但那珍珠似的繁星似的骨都兒,已經夠可愛了;我們都覺得比孤山上盛開時有味。大殿上正做晚課,送來梵唄的聲音,和著梅林中的暗香,真叫我們舍不得回去。在園里徘徊了一會,又在屋里坐了一會,天是黑定了,又沒有月色,我們向廟里要了一個舊燈籠,照著下山。路上幾乎迷了道,又兩次三番地狗咬;我們的Y詩人確有些窘了,但終于到了岳墳。  船夫遠遠迎上來道(www.lz13.cn):“你們來了,我想你們不會冤我呢!”在船上,我們還不離口地說著靈峰的梅花,直到湖邊電燈光照到我們的眼。Y回北平去了,我也到了白馬湖。那邊是鄉下,只有沿湖與楊柳相間著種了一行小桃樹,春天花發時,在風里嬌媚地笑著。還有山里的杜鵑花也不少。這些日日在我們眼前,從沒有人像煞有介事地提議,“我們看花去。”但有一位S君,卻特別愛養花;他家里幾乎是終年不離花的。我們上他家去,總看他在那里不是拿著剪刀修理枝葉,便是提著壺澆水。我們常樂意看著。  他院子里一株紫薇花很好,我們在花旁喝酒,不知多少次。白馬湖住了不過一年,我卻傳染了他那愛花的嗜好。但重到北平時,住在花事很盛的清華園里,接連過了三個春,卻從未想到去看一回。只在第二年秋天,曾經和孫三先生在園里看過幾次菊花。“清華園之菊”是著名的,孫三先生還特地寫了一篇文,畫了好些畫。但那種一盆一干一花的養法,花是好了,總覺沒有天然的風趣。直到去年春天,有了些余閑,在花開前,先向人問了些花的名字。一個好朋友是從知道姓名起的,我想看花也正是如此。恰好Y君也常來園中,我們一天三四趟地到那些花下去徘徊。  今年Y君忙些,我便一個人去。我愛繁花老干的杏,臨風婀娜的小紅桃,貼梗累累如珠的紫荊;但最戀戀的是西府海棠。海棠的花繁得好,也淡得好;艷極了,卻沒有一絲蕩意。疏疏的高干子,英氣隱隱逼人。可惜沒有趁著月色看過;王鵬運有兩句詞道:“只愁淡月朦朧影,難驗微波上下潮。”我想月下的海棠花,大約便是這種光景吧。為了海棠,前兩天在城里特地冒了大風到中山公園去,看花的人倒也不少;但不知怎的,卻忘了畿輔先哲祠。Y告我那里的一株,遮住了大半個院子;別處的都向上長,這一株卻是橫里伸張的。 朱自清作品_朱自清散文集 朱自清:飄零 朱自清:冬天 朱自清:春分頁:123

琦君:長溝流月去無聲  婉若批完最后一本周記,推開本子,看看腕表,已經是深夜一時。她伸伸懶腰,打了個呵欠,覺得肚子有點餓。打開壁櫥,取出餅干盒來,一搖卻是空空的,才想起在屋里蜷縮了一個下午,忘了去福利社買點心了。再拉開抽屜,抽屜里一個癟癟的報紙小包里還剩下幾粒花生米。打開來揀一粒丟在嘴里嚼,偏偏又是爛的,一股油味直沖喉鼻,不由得咳嗆起來。連忙去拿開水瓶倒開水,熱水瓶卻只剩下小半瓶水。  倒一點在杯子里,喝了兩口,一點不燙,在嘴里溫吞吞冒著一股消毒藥水的味兒。她最怕溫吞開水,要喝就是燙燙的紅茶,濃濃的,香香的,那像醇酒似的顏色更美:就不喝,捧在手上,湊在鼻子尖上聞聞都好,那淡淡的幽香曾使她的心靈沉靜、陶醉。可是現在,手里卻是一杯半冷不熱的白開水,淋在心口上涼森森的。環視屋子里也是涼森森的。早春的深夜,從窗外涌進一陣寒意,包圍了她。她真后悔,應該買個電爐放在屋里,隨時可以煮點開水,再買點紅茶來泡泡。唔!  紅茶多好,可是她就是這么懶散。十多年的教書生活,十多年的單身宿舍生活,把她壓縮得成了一架定時開放的留聲機。  說話是刻板的,進出課堂時,動作是刻板的,一回到宿舍,就像蝸牛鉆進了殼,蜷縮作一團,心也像一團揉縐的紙,攤也攤不平直。她不知自己為什么非住單身宿舍不可,臺北有位母親一樣的姑媽,她再三地歡迎她,她就是不去,連周末玩玩也很少去,總說自己要改作業,要做禮拜,要做這,要做那。其實她是什么也不想做,有時就整整在床上躺上一天,連飯都懶得起來吃。她不去姑媽家的原因是怕她嘮叨:“婉若呀,你也該打扮打扮,出去玩玩,散散心才好。年紀輕輕的,怎么變成這樣。”姑媽就不止一次地這樣說過她。“年紀輕輕的。”  唉!都三十四歲了,還能說是年紀輕輕的嗎!從二十四到三十四,整整十年的年華悄悄逝去了。還有那位比她小三歲的表弟彬如,總用一雙奇異的眼神盯著她。常常在吃飯的時候,他們面對面坐著,她怎么也躲不開他的視線。她想他一定在注視她眼角漸漸出現的皺紋了。他一定在取笑她身上又長又大灰撲撲的黑毛衣了。當他喊她表姐時,她心里好別扭。因為他的聲音是那么溫和而彬彬有禮,深恐喊響了會驚嚇她似的。尤其是當他帶了大批男女朋友回家來玩的時候,她就會像逃難似的趕緊逃回學校。她覺得她不是故意嚴肅,而是她的心再也活潑不起來,年青不起來了。因為,青春在這十年迷茫的懷戀中,逝去了。 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,嘆氣在她已成了一種習慣,可是當著姑媽,她就得注意,不敢隨便嘆氣。因為姑媽會說“年紀輕輕嘆什么氣”?姑媽老說她年紀輕輕的,無異是對她的一種譏諷。但她知道姑媽是無心的。而且在老年人心目中,她,一個小輩總歸是長不大的孩子。就是對三十一歲的彬如,姑媽也還喊他的乳名毛毛哩。有時當著客人,就把彬如急得直跺腳。“媽,你怎么啦?”說著,用眼悄悄瞟了她一眼,露出一嘴潔白整齊的牙齒笑嘻嘻地說,“表姐,你不會笑吧?”姑媽就說:“她笑什么,你們還不是一起長大的。”這一說,說得她臉烘烘的,不得不找個理由走開了。她比表弟大,小時候,表弟臉上掛著眼淚鼻涕都是她給擦的。如今表弟是國外學成歸來的博士,大學知名教授。而她呢?一直沉在中學里教書,一教就是十年。表弟曾多次勸過她再出國深造,還曾為她在教育部抄來大學畢業的成績表,但她就是打不起精神來。來臺灣以后,這顆心好像一直在等待中,一年又一年的,終于,她知道他不能來了。就算他能來,他也只能偶爾來看看她,陪她散散步,在幽靜的公園里坐坐。就如在西湖孤山放鶴亭中,默默對坐似的。但那時每次見面,她都像有一句最重要的話不曾對他說出來,便匆匆分手了。當時,她總以為會有機會說的,誰知一別就是這么些年,這句話永遠沒機會說了。不說也好,她又對自己嘆了口氣。縱然說了,他也不會毅然和她一同來臺灣的,因為那時他已有一個家。現在,他究竟怎樣了呢,他還住在那一間臨湖的水閣里,悠閑地畫他的荷花和竹子嗎?他還能自己在屋里點起油爐煮面條吃嗎?還能用古色古香的宜興茶壺,沏一壺濃濃香香的紅茶款客嗎!  她就是這么恍恍惚惚地想著,越想越沒個完。凄淡的月光從窗簾間瀉進來,夜已很深了,腳又冷。她把熱水瓶里一點剩余的水倒出來洗了腳,就上床躺下了,躺了半天,翻來覆去地仍睡不著,她又想服一粒安眠藥了。服安眠藥容易成習慣,彬如時常勸她不要用安眠藥幫助睡眠。  “別服安眠藥,多散散步,自然就睡得好了。”彬如說,接著又問她,“表姐,您為什么總不肯出去散步,換換空氣?”  她對他淡淡地一笑,說不出所以然。  “從前您不是這樣的人,在杭州時,您喜歡騎車,喜歡劃船,喜歡爬山。記得嗎?我們有一次在西湖蘇堤騎車比賽,您膝蓋上跌了一大塊傷,結果還是您勝了。又有一次夜晚,我們劃船比賽,這您就劃不過我了,可是在岳墳,加入了心逸先生幫您劃,你們勝了。”  他又提到心逸了。他已不止一次地提到他。心逸先生如何有學問,如何灑脫有風趣,他的荷花與竹子又是畫得如何的風神飄逸。總之,他也是很欽佩心逸的。可是這次他提心逸時,語言與神情有點特別,明亮的眼神也探索似地望著她,似將照透她的心。  她掉開臉,眼睛望著空茫茫的前面說:  “盡提那些古老的事兒干嗎?”  “因為您喜歡追憶,我在幫您追憶嘛。”他頑皮地逗她。  “你錯了,我并不喜歡追憶,我的生活沒有過去,沒有將來,只有現在——扎扎實實的現在。”  “扎扎實實的現在,但愿您能如此就好。我媽總擔心您還不夠扎實。我也為您擔心。在國外的時候,我給您寫那樣多信,您都很少回,就回也是三言兩語,像給學生作文后面下的批語。但我不是學生,您不知道我讀到那種類似‘詞意暢通’、‘文情并茂’等的批語有多失望。在國外,我也是很孤單的,我渴望親人的關切,只有媽和您的信才會使我專心讀書工作。媽的信是您代寫的,您那么委婉曲折地體貼媽的意思,字里行間流露出無盡的慈母之愛。而您自己給我的信呢,四個字,惜墨如金,所以,表姐,我真不了解您。”  他哪里是不了解她呢?他是太了解她,也太關切她了。這種了解與關切,給她心靈上加了一層重重的負擔。她寧愿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惦念她,讓她無聲無息,靜悄悄地枯萎、消逝。因為在人世,她似已無所企盼了,如果說有的話,那就是那一線幾乎完全斷絕的希望——心逸能來臺灣。啊,心逸,你在哪里,你還無恙地活著嗎?你肯試著來臺灣嗎?你為什么不試試看呢?許多人都出來了,你為什么不能呢?是為了妻子與愛女嗎?如今,我們隔絕在兩個世界里,你在我心中存亡未卜,這些年來,就是這一點點游絲似的希望在支持我,我在等你突然飛來一紙短簡,告訴我你平安無恙。我在等你有一天會來到臺灣。啊,心逸,只要我的手能再捏在你熱烘烘的手心里,只要聽你說:“婉若,你真好。”只要再一次,我就會感到無盡的幸福了。可是有這一天嗎?心逸,我們能再見嗎?在臺灣,還是杭州西子湖畔呢?  枕邊已濕透了一攤淚水。她不禁可憐自己的脆弱與落寞。  她原不是個好哭的人,尤其是當老師以后,當著學生每天得說些積極人生的勵志哲學,每天得面帶嚴肅的笑容。這笑容在她像臉上結了一層硬殼,繃得她面部的肌肉非常的疲乏。回到寢舍,才把這層硬殼剝去了,剝去后對鏡子照照,面容卻又如此的蒼白憔悴。眼角的皺紋與嘴邊兩道隱隱約約的細溝,刻下了她十年無熱無光的歲月。尤其是那被贊為翠黛沉沉的眉峰,與澄藍似潭水的雙眸,如今也一天天顯得暗淡了。她的淚水不住地從眼角滴下來,濕透的枕頭,浸得她面頰涼沁沁的。她不能再躺著了,她坐起身,望望窗外,窗外正掛著一鉤淡月,把疏疏落落的樹枝的影子投在窗簾上。她側身在抽屜中取出一個瑪瑙圖章,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念著上面的篆體字:“長溝流月去無聲”。這是她請心逸刻的,那一天她請他刻這枚圖章時,心頭是多么的興奮、緊張與羞澀。心逸微笑點頭答應她時,眼神又是多么的深情款款。他似乎在問她什么,又似乎在回答她什么,似在嘲笑她,又似在贊美她。  那眼神啊,既威嚴而又和藹,既灑脫而又矜持。使她心慌,使她迷惑。使她感到幸福,也使她感到心酸。真的,她每次見了他,就會一陣陣的心酸。尤其是那一次,他答應替她刻圖章的那一次。  那是一個仲夏的傍晚,落日余暉散布在濃密的林蔭道上,她在課后散步上西泠印社,看看碑帖,她正在打開一部石印的蘇東坡手抄的陶淵明詩在欣賞,卻見心逸遠遠地走過來,她連忙迎上前喊:“孫先生,你也來了。”  其實她剛聽完他講詞選,下課后,她一直沉浸在他讀詞的鏗鏘音調里。帶著半幻夢似的心情,來到這兒,沒想到他也會出現在她面前。她喊他的時候,抑制不住聲音的興奮,他也一定聽出來了。她有點羞澀,臉也不免紅紅的。她每次面對他時,總是顯得局促不安的。  “我來選一枚刻圖章的石頭,還買一盒印泥。你呢?”  “我只是隨便看看。”她手里還捧著那部陶詩。  “這不是真跡,沒有意思。”他說,他對什么都一目了然似的。  “您替我選一本字帖好嗎?”  “你可以學黃道州的字。你的字與黃石齋比較近似。”  “是嗎!您不是也喜歡黃石齋的字嗎?”  “有點像,但我看的各種碑帖多,已經變成不知什么體了。”  “孫先生,我真喜歡您的字,我學您的字,可以嗎?”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,她會說這么一句半開玩笑的話。  “學我的,真是取法乎下,不知要變成什么樣的字了。”  “孫先生,你肯為我畫一幅荷花,題上您自己做的詞,再蓋上您自己刻的圖章嗎?”她已經把陶詩放回原處,隨著他慢慢走到一片竹林中的石桌邊坐下來。  “可以,不過得慢慢來,我應當把自認為最滿意的東西給你。”他笑了,笑容里帶著湖水湖風的清涼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,似乎在吞下他給她那一份清淡而又濃郁的情意。不知怎么的,她總意識著他對她有一份情意。這,也許從他的眼神中感覺出來的。他的臉容原是非常嚴肅的:寬廣的額,濃黑的雙眉,一對灼爍的眼睛,使與他差不多年齡的男學生都有點怕他。可是她卻時常好奇地向這對眼睛探索,當她的視線與他的接觸時,她雖羞怯,卻不躲開,因為她要用她的眼神告訴他,她是多么崇拜他,多么渴望他能多望她一下。起初,他把視線馬上轉開了,可是漸漸地,他看著她時,似乎在對她微微點頭,贊許她的用心聽講。可是盡管如此,他的眼神是嚴肅的,帶著一絲冰一般的寒意。她卻對自己說:“無論怎樣,我都要探索你的眼神,我要溶去那里面的冰。”  冰漸被溶去了,她相信。由于她火一般炙熱的眼神不斷地向他投望,由于她想盡種種機會向他請益,他應該感覺到這個女學生對他的迷戀。漸漸地他不再回望她了,他在逃避她的這份戀情,但是,為什么呢?為什么他要逃避呢?這原因她不久就清楚了。是因為他已經有一位克勤克儉的妻子,更有一個可愛的三歲小女兒。為此,她曾傷心地痛哭過,她對自己說,除了這一對眼神,除了他的聲音笑貌,她不會再對世界上任何人著迷。而且她發誓要使這對眼睛,有一天能無所顧忌地望著她,悄悄地對她說:“頑皮的女孩子,我懂得你的心意,別再這樣望我了,好不好!”她就將倔強地說:“不,我要這樣望你一輩子。因為望著你,我才感覺自己有生命,有溫暖,有愛。”可是這些話始終沒機會說,因為他始終沒有無所顧忌地望過她。  可是此刻,在寂靜的西泠印社的竹林中,他是那么深深地看著她的臉,她的眼睛。他微笑著,不同于平常的笑,她似乎明白那笑里的意思了,于是她鼓足勇氣說:“孫先生,肯為我選一枚圖章,替我刻幾個字嗎?”  他又點點頭,問她:“你要刻什么字?”  “隨便您,一句詩或是詞都可以。”她又仰著臉,半醉微酡似地說,“我真喜歡你剛才教的那首《臨江仙》:‘長溝流月去無聲,杏花疏影里,弄笛到天明。’多么悠閑,卻又是多么孤高寂寞啊。”  “唔,恰似蘇東坡的‘揀取寒枝不肯棲,寂寞沙洲冷’。詞人總是寂寞的。”  “您寂寞嗎?”  “我不算詞人。”他又對她一笑,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坦率地問他,“何況我忙于讀書,還來不及想到寂寞。”  “聽說您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,為什么不帶到杭州來呢?”  “我父母親年紀大了,內人要在家侍奉二老,女兒得跟著媽媽。”  “您真幸福,孫先生。”  他又笑笑,他承認他是非常幸福的,可是這微笑使她心酸。她希望他說:“也不見得,人,總是在追求著一種得不到的東西的。”但他沒有那么說。他是不會對她那么說的,她知道。他是她的老師,他又是那么矜持、高深莫測的一個人。他對任何人都不會說出心里所想的事情的。他們對坐在石桌前,晚風吹著竹葉,颯颯作響。這里很靜,沒有什么游人經過。這是個談心的好處所,她原可把心事向他傾談,但她又不想說了。她想說還是別說出來的好。他教他詞的時候,總是說上乘的作品必具有含蓄的美,深意常在欲言未言之間。這是他對詞的看法,也是對生活的看法。因此,她只淡淡地說:  “孫先生,就請您替我刻‘長溝流月去無聲’那一句詞好嗎?”  “好,等你學好了畫,用這枚閑章來補白。”  “畫,你肯教我嗎?”  “我只是偶然畫來消遣,沒有功夫的,不能當你的老師,你的天分高,應當從名師學習。”  “我不要成畫家,我也只要像您似的,畫荷花與竹子。”  “婉若,人應當發揮自己的獨到之處,不要隨他人腳跟,學他人言語,那是沒有意思的。”  他忽然擺出一臉的嚴肅,語重心長地說。眼中那一絲似詢問又似答復的神情完全消失了。她心中一震,立刻站起身來說:  “孫先生,我們回學校吧。”  他們沿著湖堤回學校。一路上,潮濕的湖風吹拂著她的臉,夜色漸濃,她已看不清楚走在他身邊的人的臉,但她感覺得到他那份帶有歉意的微笑,她不想再逗他說話了。回到宿舍里,她無緣無故地淌下了眼淚。  第二天上他的論語課,她就一直低著頭不朝他看,只聽他滿口的仁呀智呀的講解,她不喜歡聽,這種聲調恰恰與他頭天傍晚說那句時一樣,不像他講詞時充滿了感情。她一直沒抬頭,卻似乎感到他曾好幾次把目光投向她。當天晚上,他問她:“婉若,你今天有點不舒服嗎?”  她笑著搖搖頭。  “到我屋里來取那枚圖章,已經替你刻好了。”  “那么快?”  “你既那么喜歡這句詞,我就連夜給你刻了。”  “謝謝您,太謝謝您了。”  她隨他到了寢室。去他屋子,這不是第一次,但這是第一次他正式邀請她。他的屋子很小,很凌亂,桌上、椅上、床上全是書。每次她都想替他整理一下而又不好意思,一個有學問的人就是這么亂的。  “你要喝什么茶,清茶還是紅茶?”  “你還有兩種茶?”  “嗯,都很好,是云南的雨前茶與茶磚,夏天宜于喝清茶,冬天喝紅茶。”  “我還是喜歡紅茶,我自己來泡。”  “水瓶里的水不行,我來煮。”他插上了電爐,“煮茶應當用炭火,用電爐就差勁了。茶有助文思,令人清心,所以我要用好茶葉,可惜這兒的水不好。”  “西湖的水還不好?”  “你看多混濁,一定要虎跑或九溪十八澗的水才好。”  “您這樣講究喝茶嗎?”  他笑著點點頭,眼中那一絲似詢問又似答復的神情又回來了。  他在抽屜里取出一幅畫說:“打開看看,送給你的”她打開一看,原來是畫的一個美人,依著一樹疏疏落落的杏花在吹笛子。  “孫先生,沒想到您還會畫仕女。”她贊嘆地說。  “這是我寫的‘杏花疏影里,弄笛到天明’的詞意。蓋上‘長溝流月去無聲’的章,你以為如何?”  “太好了,太好了,謝謝您,孫先生!”  他已經為她沏好紅茶,她捧在手中,一陣陣清香撲鼻。那清香一直浸潤著她的心田,直到如今。可是她現在桌上擺的是一杯冷冰冰的白開水。她陡然像從一個溫餮的夢中被驚醒過來,眼前景色迥異,那幅美人吹笛圖,竟于匆忙中不曾帶出來,幸得這枚圖章還在手邊,足供她綿綿地追憶!  “婉若,”她聽他悠揚的聲音喊她,“我也喜歡這三句詞,這表示一種執著的情操。盡管長溝中月影,無聲地流去,而她只顧弄笛,忘了夜深,忘了時光的流轉,不覺已到了天明。  這是風露終宵之意,你覺得如何呢?”  她站得靠他那么近,她但愿能倚在他胸前,抬頭仰望著他,對他說:“我懂這詞的深意,我也更懂您的深意。”可是她沒有說,她只偷偷抹去眼角的淚珠,轉臉望著窗外說,“孫先生,您看西湖的夜色多美。”  心逸默然半晌,然后嘆息了一聲說:“婉若,你真好。”  這三個字,包含了千言萬語。她懂得,她不必再問什么了。她放下杯子,拿起畫與圖章,就回自己宿舍了。那一晚,她流了一夜甜蜜的淚水。如今想來,她是多么的傻,她為什么一句都不問他就走開了呢?她不是渴望著他對她說些一句什么話嗎?她為什么反而自己躲避開了呢?  又是一次他們一同喝茶的情景。那是她畢業以后,在杭州最后一個嚴冬天氣。那時局勢已經很緊張,他特地約她去他宿舍喝茶。窗下的梅花枝上,壓著沉甸甸的雪。他在屋中升起炭火,兩人冒著雪,在臘梅花枝上撮下了積雪,丟在小瓦壺中,用云南茶磚煮了一壺茶,傾出來的茶紅似醇酒,香味濃烈。他端一杯放在她手心里,說:“嘗嘗看,臨湖賞雪,雪水烹茶,這才是真正的品味人生。”  她把杯子捧在手心,聞著香味,眼睛望著滿是霧氣的玻璃窗外。湖上的水、天、山色,都是一片朦朧的白。她再回過臉來,望著他,心里在搜索一個適當的字眼,對他說出當時的感受。可是她搜索不到那恰當的字,只好默然了。  “婉若,希望你好好保存那枚圖章,連同那幅畫。因為——  人生聚散無常。”  “怎么,您要離開這兒嗎?”  “哦,我要回故鄉看看,也許把家接出來。”  “假使老人家不愿出來呢?”  “那我就留在那兒照顧他們,因為局勢不太好。”  她的心在往下沉,沉向一個凄冷的幽谷。她沒有心情再問什么,只是默默地啜著那杯紅茶。茶更濃,也更苦澀了。  “再給你加點熱開水,臘梅花上的雪水,恐怕別處不容易有。”  “我不會離開杭州,無論局勢怎么亂,我也不打算離開。  我年年可以飲臘梅花上的雪水。”  “別說傻話,婉若,你太年輕了,環境的劇變又不適宜于你,我不要緊,安頓好老年人以后可以設法走。”  “您可帶家眷走嗎?”  “當然可以,先向南走,然后到臺灣。”  “到臺灣,那么如果我也去臺灣的話,我們還可以見面。”  “是的,婉若,無論如何,你應當走的,記得你以前做的一首詩嗎?‘此夕燈前珍重別,天涯處處月明多’,我很喜歡你這兩句。”  “現在真的要分別了。”  “在臺灣將是月明處處,我們會再見面的。”  她抬頭望了下窗外,一輪圓月正掛在高空。這是臺灣的明月,也是杭州湖上的明月。  “我等你,孫先生,我一定等你來。”她想說,“此生我不會再為第二人等待。”可是她咽下去了,也咽下了一口苦澀的紅茶,和著苦澀的淚水。  “婉若,你真好,可是我……”他沒有說下去。  “你怎么樣?”她迫切地追問。  “沒有什么,我感觸很多,心很亂,我只希望你到臺灣以后,能夠比現在快樂,我們若能再見面時,希望看見你明朗的笑容。  “我能嗎?孫先生。”她心里喃喃著:“一切都在你。只要你對我說一個字,只要你肯放棄一切,去臺灣。”  他們就那么悵悵惘惘地分了手。不久,局勢更緊,她隨著姑媽一家離開杭州了。到火車站是深夜三時,車站上逃難的旅客惶惶然地亂擠著,行李堆得像一座座小山。母親喊,孩子哭。火車班次已亂,隨到隨開,也不知車什么時候會來,車上有沒有空位。她和姑媽表弟都手提行李,準備隨時擠上車去。她望望黑黝黝的火車軌道,又回頭望望車站進出口處。她在盼待心逸能忽然趕來,因為她曾寫信告訴他,也許明天一早走,卻沒有想到會臨時提前,來不及通知他了。但她多么盼望他來。他說過風露終宵那句話,難道他不能為她等一夜嗎?  車來了,人潮涌上去,她被拋在后面,姑媽喊叫她,表弟彬如奔來扶她行李從窗口扔進去,車背上黑壓壓的滿是人,車門口也掛了一串串的人。她擠不上去,被表弟送上敞篷的堆煤貨車上,汽筒里吐出來的煤煙熏得她窒息,也睜不開眼。  可是她還在望車站進口處。車馬上要開,他不會來了。但當車子正開始蠕動時,她看見他了,他急忙奔進來,絕望地到處張望,她揮手大聲喊他,可是他聽不見。他跑到后面車廂去找了,咳,心逸,你為什么不早一點點來,早一分鐘也好。  現在太晚了,車越開越快越遠,一切都在煙霧中迷失了。  那一片迷糊的煙霧縈繞著她的心頭,直到如今。煙霧中只有一個印象是清晰的,那就是心逸的身影。可是這多年了,心逸沒有來臺灣,他不會來了,可是他現在怎么樣了呢?  婉若在抽屜里取出印泥,這只是一盒普通的印泥,顏色暗滯,哪有她在西泠印社買的印泥好。可是她在匆忙中竟不及收拾這些心愛的東西。那是一個精致的紅木小盒,蓋面上刻著篆字。朱紅的印泥色澤鮮明而含蓄,正中有一片四方的飛金。這是他特地為這枚圖章買的,卻偏偏沒有帶出來。她用圖章在這暗滯的印泥上按了一下,蓋在一張白紙上,“長溝流月去無聲”幾個字筆力依然,而色澤黯淡。  已經深夜四點多鐘了,她收起圖章,和衣倒在床上,拉上被子隨便地蓋著,靠在枕上朦朧睡去。醒來時,陽光已涌進窗簾,疏疏落落的花影,撒落在書桌上。她看看腕表已經七點半,吃早餐的時間也過了。宿舍里靜悄悄的,她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,原答應星期六就去姑媽家的,可是這樣的無情無緒,不去也罷,好在姑媽一向不勉強她的。  她正在對鏡梳洗的時候,門外走廊里響起了腳步聲,那是一種輕快的腳步,她分辨得出來,是彬如來了。彬如怎么這樣早就來了呢?他一定又是逼她回去的。  門敲了兩下,聲音很柔和,顯得彬彬有禮。她答應一聲“進來”,彬如進來了,爽朗的笑容,關切的眼神,詢問的語調:“婉姐,你這么早就起來了?”  “你這么早就來了?”她反問他,望了他一眼。他不常喊她婉姐的,當著人,他總喊她表姐,可是今天他又喊婉姐了,她聽來特別親切入耳。她感覺到自己明明很喜歡見到彬如,但兩人相對時,她又躲躲閃閃的,有一種被憐憫的感覺,這是她最受不了的。彬如的英俊、灑脫、快樂,越發使她感到自己老大,他的關注,越發使她不安。  “來抓您,怕您跑了。”他頑皮地說。  “我跑哪兒去,哪兒我也不想去。”  “媽昨天等了你一下午,今天一早就要我來請您,要您一定回家。”  “我頭有點痛,不想動。”  “又來啦。昨晚上一定又沒睡好。”  “趕著批改作文本子。”  “您就只想把自己埋葬在工作里,不要輕松一下嗎?記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?”  “今天?是——星期天。”  彬如指著自己的鼻子尖說:“猜猜看。”  “今天,”婉若回頭看看掛歷,陰歷二月十六,“哦,我想起來了,是你的生日。”  “對啦,我的三十一大慶,您都忘了。”  “今天是十六,昨天是十五,怪不得月亮那么圓,那么亮。”  “您昨夜一定一個人在賞月,是不是?”彬如看了下她的眼睛,她自己知道,一定微微有點腫,他笑了一下。“媽常說十五月亮不及十六圓,今晚才是最好的。”  “哦,花好、月圓、人壽,都被你占完了。”  “謝謝您,但愿如此,您居然說這樣吉利話,媽聽了可高興了。”  “怎么,難道我常說喪氣話嗎?”  “可不是,您常常嘆氣,媽就擔心。”他已經坐在書桌前,拿起那張蓋著圖章的紙:“比如說這句詞,就有點——有點蕭瑟。‘長溝流月去無聲’。什么叫做流月呢?我就不懂,我也不喜歡。”  “我非常喜歡,我還打算命名我這小房間為流月樓呢!”  “不好不好,婉姐,還不如叫做留月樓的好。”  “世上什么留得住?你真傻。”  “我傻,但我看您比我更傻。”  “算了,我不跟你咬文嚼字了,你先出去,我換件衣服就走。”  彬如點頭出去了。她淡淡敷上一層脂粉,換了件紫羅蘭色的旗袍,披上一件淡灰色毛衣,這是她特地為彬如穿的,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,這件毛衣是他從國外帶回來送她的。  她走下樓梯,看彬如站在校園里觀賞花木,滿院的扶桑和美人蕉開得鮮艷奪目。她這件粉紅色旗袍,和他送的毛衣,一定使他非常高興了,他喊道:“婉姐,您實在應該穿這鮮明顏色的衣服的,老是穿藍的黑的干什么呢?”  “我喜歡那顏色,今天是為你穿的,因為是你的大壽呀,而且也讓姑媽高興點。”  “謝謝您,婉姐,您真好。”  他也說“您真好。”這是心逸說過多次的話。她的眉峰不由微微一蹙,敏感的彬如似已感覺出來。  “又在想什么了?”  她沒有回答。  “剛才我對著這明媚的春光,倒胡謅了兩句不通的句子,把流月改為留月,‘小樓一角,留月待君來。’如何?”  “好得很,想不到你也做起詞來了。”  “我也不知是詩還是詞,反正,我是被你傳染了。不過,我總覺得做這玩意兒傷神得很,還是玩玩山水的好。今天我為你安排了很好的節目,去碧潭劃船拍照,晚上看電影,回家后再宵夜賞月。”  “一定還有很多客人。”  “您是我唯一的客人,我和媽說好的,今天只我們一家三個人,盡一日之歡。”  “一家三個人,”彬如的語調是如此的款切,真摯,熱情。  “好,我們一定高高興興地玩,為你慶祝快樂生日。”  “別忘了您自己的生日就在下星期六。”  “你記得這么清楚,我自己倒忘了。”  “媽跟我都不會忘記的,下星期六可得早點回來啊。”  她點點頭,她的心像沉浸在溫馨的醇酒里,昨宵一夜的凄涼寒冷,都被彬如的笑語瑯瑯驅散了。  他們并肩走著,腳步聲在光滑的柏油馬路上拍打出和諧的韻律,將近家門的時候,在樹蔭密布的人行道上,她感覺到彬如漸漸放慢腳步,眼睛款款地望著自己,輕聲地喊了聲婉姐,卻又不說話了。  “你要說什么?”  “我想問您,‘流’月和’留’月,究竟哪一個字好?”  “都好。”  “那么,從今以后,我懇求您收起那題‘長溝流月去無聲’的圖章,我再為您刻一顆新的:‘留月待君來’。”  “你一個研究理工的,還酸溜溜地學做詞,學刻圖章?”  “生活的情趣原該是(www.lz13.cn)多方面的,我也喜歡舊詩詞,偶爾玩玩可以,只不過別太傷神了。我倒很喜歡顧貞觀贈吳漢槎金縷曲里的兩句:‘詞賦從今須少作,留取心魂相守。’婉姐,留取心魂相守該多好。”  婉若默然良久,抬頭望望晴明的天空,青翠的樹木,嫣紅的花朵。十年來,她第一次重新感覺到春光是如此明媚可愛。她脈脈地回頭望著彬如,低下了頭。  “婉姐,您的眼睛像碧藍的潭水。”  “你也這樣說嗎?”  “有人這樣贊美過您嗎?”  “沒有,唉!也許有,但我現在已經模糊了,真的十分模糊了。”  (選自《菁姐》,爾雅出版社1985年出版) 琦君作品_琦君散文集 琦君:桂花雨 琦君:母親的書分頁:123

畢淑敏:讓女人丑陋的最根本原因  01  對一個女性最有害的東西,就是怨恨和內疚。前者讓我們把惡毒的能量對準他人;后者則是掉轉槍口,把這種負面的情緒對準了自身。  你可以憤怒,然后采取行動;你也可以懊悔,然后改善自我。但是請你放棄怨恨和內疚,它們除了讓女性丑陋以外,就是帶來疾病。  我有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友,多年沒見,再相見時,嚇了我一跳。一時間張口結舌,不知說什么好。她倒很平靜,說,我變老了,是吧?我囁嚅著說,我也老了,咱們都老了,歲月不饒人嘛!她苦笑了一下說,我不僅是變老了,更重要的是變丑了。對吧?  在這樣犀利洞見的女子面前,你無法掩飾。我說,好像也不是丑,只是你和原來不一樣了,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,整個面目都不同了。  她說,你不知道我的婚姻很不幸嗎?  我說,知道一點。  她說,我告訴你一件事,一個不幸福的女人是掛相的。我們常常說,某女人一臉苦相。其實,你到小姑娘那里看看,并沒有多少女孩子就是這種相貌的。女子年輕的時候,基本上都是天真爛漫的。但是你去看中年婦女,就能看出幸福和不幸福兩大陣營。  我說,生活是可以雕塑一個人的相貌的,這我知道。但是,好像也沒有你說的這樣絕對吧?  她堅持道,是這樣的,不信你以后多留意。到了老年婦女那里,差異就更大了。基本上就分為兩類:一種是慈祥的,一種是獰惡的。我就是屬于獰惡的那一種。  02  我不知如何接下茬,避重就輕說,不過,我們在照片上看到的老年人,都是慈祥的。  她說,對啊。那些不慈祥的,根本活不了太久。比如我,很可能早早就告別人世。  話說到這份兒上,我只好(www.lz13.cn)不再躲避。我說,那么你怎樣看待自己的相貌變化?  她說,我之所以同你講得這樣肯定,就是從我自己身上得出的結論。因為我的婚姻不幸福,我又沒有法子離婚,所以一直在怨恨和后悔中生活、煎熬著。對著鏡子,我一天天地發現自己變得尖刻和獰厲起來。當然,這不是一天發生的,別人看不出來,但我自己能夠看出來。我用從自己身上得到的經驗去看別人,竟是百分之百的準確……我看著她,說不出話來。在這樣透徹冷靜的智慧面前,你只能沉默。  每當我想起她來,心中都漾過竹簽扎進甲床般的痛。她所具有的智慧,是一種波光詭譎入木三分的聰明,猶如冰河中的一縷紅繩,鮮艷地凍結在那里,卻無法捆綁住任何東西。  我愿意把她的心得轉述在這里。女人會不會因為心理不健康而變丑,我不敢打包票。因為心理不健康而導致身體上的病患,卻是千真萬確的。  為了不得病,為了不變丑,人們只有更多地讓愛意充滿心扉。   畢淑敏作品_畢淑敏散文集 畢淑敏:賠 畢淑敏:今世的五百次回眸分頁:12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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